洛洛扫了桌上一眼,就近找了个位置,端起粥就着咸菜吃了。
叶墨愣愣的看她,她施施然一笑,道:“美味佳肴享用不起,咸菜配粥已经很好了。”
叶墨的脸上白了,嘴唇嗫嚅但终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心突然又刺痛了一下。他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过白粥,配着咸菜吃了起来。白粥氤氲的水汽扑了他满脸,整张脸都一些湿了,叶墨的眼眶也湿了,滚烫的泪从他眼中低落,他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到碗里。
洛洛装作没看见他的模样,只是自顾自吃着粥,虽然脸上风平浪静,但心里早已酸涩成海。
是的,粥配咸菜已经很好了。
当年,谁都知道自己虽然名分上是将军夫人,但是府上地位最底下的人,任是一个普通的奴婢都敢过来说几句鄙夷的话啐个口水,吃穿用度上更不用想,只能说比外面那最低贱的脚奴要好上那么几分。残羹剩饭是家常便饭,跟着她的婢子恼怒的抱怨着,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于是落到她手中的,更是残羹剩饭中的残羹剩饭。
当年的平喜乐,没有路晚晴合人眼缘的原因之一,也跟这长期的营养不良脱不了干系。
用过早饭后,叶墨便带着洛洛出了门。为了不惊动太多人,他们从侧门出去,侧门早已备好了马匹和轿子。叶墨伸手让洛洛扶着自己上轿,洛洛看都没看,只是自己扒拉着轿子的边框,撑着上了轿。叶墨的手晾在半空中,也只能苦笑着收了回来。
到了宫门前便不能再骑马乘轿前行了,洛洛搭着叶墨的手下了轿子。这下她确实真的无法凭自己的能力折腾下来了,一路上的马车虽然平稳,但对于孕期的她来说还是被颠簸得有些七荤八素,脑袋沉沉的,连叶墨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
走到宫门前,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唐焱本就不喜欢走形式,之前根基不稳的时候没说什么,现在已经相对比较稳定了,便取消了每日上朝制度,改为了双日上朝,单日休息。如果确实有特别紧急情况,另当别论。
今日是单日,无需上朝。再加上叶墨今日的装扮也不是面圣的官服,也没有特召圣旨,所以被拦下来是很正常的。洛洛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找不见那个玉佩。叶墨在一旁等着,倒也不急。
“哟,我还当是谁,原来真是熟人啊。”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声传来,“羽儿,来,这是叶墨叶将军。”
“将军好。”稚嫩的童声香气,洛洛抬头看去,一个奶团子正有模有样的冲着叶墨行礼。叶墨笑了起来,望着眼前奶梦奶梦的孩子,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般笑了。
“将军来做什么?咦?这位姑娘是?将军,莫非你........”女子的声音百转千回,最后语气落在了鄙夷上,她上下打量了叶墨和眼前这个带着帷帽却大着肚子的女子,冷笑道:“将军果然与以前一般薄情呢。”
叶墨太阳穴跳了跳。
“颖儿!不要胡说。”吩咐好小厮后,沈如安便跟上了赵颖儿,一走进,便听到了赵颖儿这番话,赶紧上来拉住她,生怕她再说下去,会得罪了这位名声赫赫的将军。
赵颖儿皱着眉头回头瞪了一眼,踩了沈如安一脚,然后扯着羽儿怒气冲冲的走了。沈如安满脸抱歉,行礼替赵颖儿配着不是,“还请将军见谅,我家颖儿比较直脾气,不爱动脑子。要是冲撞了将军和姑娘,还请见谅。”
叶墨微微一笑,点点头。沈如安看他也没有在意的意思,望着赵颖儿越来越远的身影叹了口气,转身继续道:“不知将军今日来这里所为何事,莫非也是得了太皇太后的诏令?”
叶墨摇摇头。
洛洛却开口问:“太皇太后今日有宴?”
沈如安眉头微皱,但转瞬平复。虽说觉得又眼前女子有些无礼,但在叶墨面前,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这些年叶墨身边,倒也没见过带什么女子,今日竟然会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进宫,估计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或者说这女子的由来大有文章。
“倒也不是什么宴,只是太皇太后一个人在宫里,不免有些烦闷,所以想让颖儿带着孩子过去陪陪她老人家。”沈如安答到。
洛洛微微垂眸,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了唐焱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只是拿出来,在守着宫门的卫兵面前晃了晃,卫兵马上恭恭敬敬的请洛洛进去。
沈如安眼角余光扫过,见着那玉佩的模样,心中也是一惊,但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对叶墨做了个请的姿势。叶墨点点头,与沈如安并肩而行。洛洛依旧戴着帷帽,跟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走的确实十分的缓慢。叶墨也放缓了步子,好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至于拉的太远。
走了约几百米,沈如安向叶墨和洛洛行礼道别,追着赵颖儿去了。叶墨和洛洛等在大殿外的廊桥下,早有人去禀告唐焱。不多会儿,便有人小跑着来了,气喘吁吁的,后面跟着几个人,抬着一副坐轿来了。
洛洛望着这轿子好是气派,游龙走风的鎏金座儿,祥云满身,座儿上铺着大约是西北进贡来的兔绒真皮,看着十分柔顺。轿子上还有高高的顶,四周围了纱幔,看这样子,大约是为了防止这日头晒坏了轿中人娇嫩的皮肤所设置的。
“请姑娘入座。”
小太监尖尖的声音喊着,听着像是个女人声音似的,细长细长。
洛洛望了叶墨一眼,对小太监说:“我听闻这宫中的轿子可有讲究,不是谁都能坐。多谢公公好意,但小女我不能乘次轿。”言罢,越过轿子而去。
小太监伸手拦住她,道:“请姑娘上轿。”洛洛眉头微皱,避开了小太监。小太监锲而不舍,还是跟着拦住她,嘴里还是重复着刚刚的话。
叶墨叹了口气,“陛下应该是考量到你腹中还怀着胎儿,从这里去后宫,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是不要抹了陛下的好意,也能让他们有个交代。”
洛洛望了望周围的众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是坐上了轿子。叶墨不紧不慢的跟在轿子旁,与轿子的速度保持着统一的频率。洛洛隔着纱幔望见他的侧脸,心中一片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