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是未卜先知,第二天一早,太皇太后便差人唤平喜乐去正殿。
一入门,平喜乐便看见了叶墨,几日不见,她的思念更急切了。
三步并作两步,险些打了个趔趄。
叶墨连个眼角都没给她,视若不见。
平喜乐紧咬下唇,迈着步子上前行礼,这才看见,唐焱也来了。
他穿着玉白朝服,金线钩绣龙纹在胸前蜿蜒盘旋,不怒自威的天子之仪真真切切地震撼在平喜乐眼里。
如果不是同一张脸真真切切如家包换,她可能真的没有办法把夜里那个孤独惆怅的少年与眼前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唐焱看着眼前的女子,望了望叶墨,心里竟生出一丝嫉妒。
虽说与平喜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能感受到,这个女人是真真切切地爱着叶墨,视他如生命。虽然他觉得这种爱既愚笨又卑微,放做以前,是他最为不耻的那一类女子。
但平喜乐不一样,她的爱是毫无保留,不带有任何心机,单纯的爱。或许是身居高位,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平喜乐的真诚显得尤为珍贵。
如果自己也能像叶墨一样,背后有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子支撑着、陪伴着,即便她什么都不能做、不会做,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累的时候,能让自己依靠着休息片刻,就好。
但他,注定是遇不到了。
唐焱看着平喜乐行了礼,施施然走向叶墨,站到他身旁,心里的酸涩又深了一层。
“哀家还要跟叶将军赔个不是,留着喜乐在宫里陪了我好些日子,希望叶将军不要介意才是。”太后望向平喜乐,笑眼盈盈道。
叶墨拱了拱手,道:“拙荆有幸得以陪伴太后左右,实乃其大幸。”
太后上下打量着叶墨,有望向平喜乐,心里着实觉得惋惜。
叶墨固然一表人才,但平喜乐却痴心错付了。
从平喜乐进门到现在,叶墨都没看过她一眼,连在这种场合下的面上功夫都懒得做,可见他们的夫妻之情着实过浅。
但反观平喜乐,从进门一双眼睛就赖在叶墨身上不曾移开过,眼里的牵挂爱慕之情真真切切不加掩饰。
可惜了这孩子,爱的越深,怕是失望越重啊。
“哀家倒是挺喜欢喜乐,希望叶将军以后能多让她来陪陪哀家。哀家这把老骨头啊,在这宫里呆久了,也觉得烦闷,有个人陪着解解闷,也算是热闹一把。”太后望向平喜乐,鼻尖不禁又有些发酸。
每次看到平喜乐,她都能想到那两个人,想起他们三人抚琴起舞的时光。那两个人爱太深,最后也伤得最重。
叶墨客套了几句,行完礼就带着平喜乐走了。
唐焱望着平喜乐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但转瞬即逝。
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对任何人流露真情实感,他要时刻提防着,不给任何人暗算自己的机会。
但唐焱没有想到,这一眼会是诀别。
叶墨阔步在前面走着,平喜乐尽量跟着,但还是落下好一段距离,叶墨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等她的意思。
她望了望左右,只得小跑跟上。
叶墨可不管她的死活,就算听见她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想法。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陪在晚晴身旁。
叶墨在宫门等了好一会儿,平喜乐才气喘吁吁地跟上,额间脸上挂着细小的汗珠,脸色比刚才又白了一分。
叶墨这才看了平喜乐一眼,但眼低的冷意又深了一分。
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装柔弱扮可怜,不过也对,如果不是工于心计,也不会逼着自己娶她。
想到这里,叶墨脑海中又浮现了路晚晴那张楚楚可怜的笑脸,眼里对平喜乐的厌恶已经不加掩饰了。
他哼了一声,转身上马。
平喜乐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官轿。
只听得一声马鸣,平喜乐挑开轿帘一看,叶墨已经策马飞奔,转眼不见了踪影。她默默放下放下帘子,眼里是无法掩饰的失落。
自己就这么令人讨厌吗?
叶墨战绩显赫,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不言而喻。或许是对叶墨的嘉奖吧,叶墨和平喜乐成婚前,先皇就把距离皇宫最近的一套院落赏给了二人作为婚房。
但先皇还没能看到二人成婚就驾崩了,因此皇上遵循先皇意愿,登基当日赐婚二人,特派身边的然公公安排人来打点婚礼事宜。
虽说这是场婚礼,但在众人眼里,不过是场朝野斗争的结果。
皇上这么尽心尽力操办这场婚礼,一是为了告知天下,他是先皇亲传的皇位,不容置疑,告知那些摇摆不定或妄图暗中生事的众臣,叶墨都是他皇上的人,其他人谁又敢不服?
二是安慰边疆战士,虽是新皇登基,但朝野依旧安定,他们只管前线安防守卫,国君会稳固朝政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同时也更是让那些对华国依旧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华国不会自乱,而叶墨也始终是他皇家的忠臣爱将,不要痴心妄想扰乱华国的国政。
轿子大概走了三刻钟左右才停下,一停下,还没等丫鬟打起卷帘,她就冲了出去,撑着墙,在一边干呕起来。
轿夫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丫鬟倒是机灵的很,掏了些碎银子给轿夫打发他们走了,嘱咐他们今天看到的事不许外传。
轿夫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得了银子,自然也知道怎么做。嘴巴该闭就得闭,在这种大户人家做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呕了半天,也都是干呕。平喜乐舒了舒气,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她便惊在原地。
院里一片狼藉,花草东倒西歪,瓶罐碎片满地。她悉心浇灌调理了好久才活过来的两株桂花树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个硕大的土坑,积了一滩泥水。
院里的丫鬟下人也少了不少,零零星星两个年迈的老妪佝偻着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扫帚,扫着满地落叶。
“这是、怎么回事?”平喜乐语气有点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
丫鬟叹了口气,道:“流云阁的路夫人有喜了,老夫人怕伺候的人不够,就从咱这院子拨了些过去。”丫鬟看了眼那两个土坑,继续道:“听说路夫人喜欢桂花,老夫人就把咱院里的移了过去。”
“将军知道吗?”
沉默良久,平喜乐终于开了口。
“将军......没说话。”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看到平喜乐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也沉了下去,赶紧补充道:“大概似乎将军事务太忙,无暇理会府上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儿。”
是吗?平喜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除了苦笑,她还能做什么?
即便心里清楚答案,她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在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