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亦本身确实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他显然在隐藏着什么。
一番询问得到了支支吾吾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陆遥能看出这家伙一定不是那个弄出整个计划、搞清楚病人信息、堪称考虑周全的人,但他身后应当有着依仗——按照现在拖延时间的架势来看,大概是通过手机和他联络。
不过说什么现在还太早。
带着齐亦回到袁耀病房门口,陆遥才有空发掘傅舆景和刘澈对袁耀的三堂会审——也就是他们碰运气碰出,含糊而又有难得方向的新线索。
“现在什么情况?”
为了避免至今含糊其辞的齐亦听到什么多余的内容,陆遥作出迅速的抉择:把人送进门里,叫傅與景帮忙看着齐亦不让他逃跑或者求援,然后再把刘澈单独拉到门外。
觉得自己处理的蛮周全,陆遥沾沾自喜还挺嘚瑟,这才向刘澈询问在自己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澈摇了摇头,“按照傅與景的说法:除了一开始那个‘老师’,后面的内容不足以取信。袁耀似乎还有着要模糊真相的执念——所以当他的潜意识发现自己开始暴露信息以后,立刻就进入了意图模糊信息扰乱调查的状态。但他没有恢复意识,傅與景找人要了房间里的监控,包括刚才也包括以前的,他想要尝试找到更多能够支撑结论的片段,觉得袁耀之前可能也在梦话里说出一些线索。”
这是实话。
“但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姓氏、有了职业……”陆遥掰着手指数着他们从刚才的只言片语,“其实也不一定是真的职业,现在谁都能叫老师。但我觉得这个姓还挺不常见的,季在百家姓里头吗?”
“应该在吧?”刘澈顺手百度了一下,“排一百来位,人口一百来万。”
陆遥拍手,“那应该挺好找的。”
第一反应常常揭示平时的手段。刘澈还挺好奇陆遥怎么在意这种问题,究竟是涉及到什么小技巧。在作为前辈不齿偷师之前,顺手再一查,“……陆姓排位都快两百了,这你也知道。”
他自己的大姓自然不用多了解,但陆遥自己的可不是平时常常见到的形式。刘澈一直觉得陆遥这家伙门路实在很多,每次调查时稀奇古怪的切入点也是能够次次完成任务的原因之一——实在值得参考。
“也不是特别多见,但你该看看最新专家给出的排名,”陆遥自然而然的被导入了话题,“也就五六十吧——我们老陆家几百年来别的不说,光是繁衍上就特别厉害,落后在起跑线,赶超在终点线!”
这家伙侃侃而谈,莫名其妙挺骄傲。
“你这家族意识,不是昱州市本地人真可惜了……”
刘澈是有点好奇。以前在偶尔听说陆遥还是个二代之后他颇感惊奇,因为他被动了解过当地大部分地头蛇富商家庭,倒也没听说过有哪家姓陆有这么个闲的没事跑到刑警队加班的女儿。不过后来又按什么都要分享的邵梓日常关照这个那个间隙有关“陆遥爸妈又打电话过来问孩子情况”的碎碎念,这孩子应该确实是打外地被骗来务工的崽。
指不定还有点“我偏不要继承家业”的狗血叛逆。
但刘澈其实也承认自己非常好奇各种的缘由。兴许是因为过去几年出门太多,刘澈业余时间更喜欢呆在家里,有时看看电影。或许是细节太经不起推敲不忍卒看,他倒是对动作片警匪片没什么兴致——越是狗血离奇的日常故事越觉得很有意思。
譬如遗产纠纷、婆媳关系……这种最大的损伤也不过是有人被扫地出门、得了绝症或者车祸意外身亡的剧情让刘澈实在很难不感到世上还有正常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习惯,在狗血剧情中占据了大头的豪门恩怨财产纠纷题材从来都令刘澈提起好奇心。现在干了几年刑警,虽然刘澈偶尔是会遇到富人相关的案件,但像袁家一样从源头开始关系就纠缠复杂的情况倒也不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只是静心坚守于本职工作,对其他人的各种谋划爱咋咋地的刘澈才会在陆遥最近异常自曝以后察觉到异样的兴致。
毕竟这可不是天天都能凑到的热闹,陆遥这货的日常表现实在和实际不符。
陆遥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结果,皱皱眉道,“看来很大可能这真不是容易排查的职业,只是一个称呼。我粗略检索了袁耀从小学到大学可能接触到的所有老师,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读书,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刘澈确实想知道这家伙一直以来到底用的什么诡异的魔改版搜索引擎,在手机上也能宛若开挂一样自信,打包票说自己找到了所有信息。
但从入队以来,陆遥一直很靠谱,秉持着刑侦三支队内部奇特却和谐的不要多过问的习惯,他也就不会去质疑——刘澈从来都知道界限的重要性,但不像邵梓那样逆来顺受中带着意志的矛盾,他对自己的定位尤其坚定不移。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
“关于你带来那个姓齐的年轻人,你有什么看法?”
“他说他是个律师。”陆遥摸了摸下巴,有问必答,“虽然是实习生——他自己说他是个实习生。倒不是有什么质疑,我的意思是他确实没有当家做主阴谋论的感觉,可能的确是受人驱使,但他手头不一定没我们需要的情报。”
刘澈颇感疑惑,“你不是说他发现自己暴露以后就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
他的质疑说起来很有道理。毕竟这又不是正式的逮捕,从遇见齐亦到把他揪过来也就那么三四分钟——对一个铁了心保持沉默来避免出错的人,陆遥没时间诱供,总不可能会读心术。
陆遥耸了耸肩:“大概是一种感觉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说起律师,现在比较明确的不就是两方吗?我觉得可以排除一方,算是一种可能性?”
“交通事故归责的案子。”
“对。”陆遥点点头,“关于这个,就不得不提到我们现在都知道的那个徐天翼——但我觉得差不多可以排除是他徐天翼的人的可能性。”
刘澈挑了挑眉,“这也许也有一个句具体的原因?”
“是这样。”陆遥分析利弊,“从徐天翼的角度来看,案情是不太明朗,他现在肯定要纠结该继续不遗余力的给袁耀摆脱责任,触怒袁家一部分人的同时讨好另一部分人,或者是反过来。所以在开庭之前,无论他下了什么决心,都要尽量避免表态——派一个鬼鬼祟祟也不太灵活的实习生偷偷过来显然不是很好的选择。”
“虽然说不太清楚,但你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思路清晰。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这个齐亦也许是事故里丧生的人那边的人?”
陆遥非常认可,“应该是这样。但我确实没了解过那一边——毕竟大家都注意力都在袁家,网上没人专门扒这个,律师本身也没在网上营销,只记得有人分析的时候提过也是个有排面特厉害的大律师……”
刘澈了解过当事双方的家庭背景,“以另一个司机家里的经济条件,请得起和徐天翼同一个级别的大律师?”
“具体怎么谈的我也不知道,反正结果就是这样。”陆遥摊手,“要不我待会再去查查?保准把那人祖宗十八代都扒拉出来。当然,是用合理合法的手段。”
两人出来是要交换情报,同时也是等待着外边不知名的人往这里。他们站在走廊尽头,都有意无意往保安所在的大门处看去,注意有没有其他走进来的人。
个中原因很简单。
——无论如何,如果齐亦是受人指使,那么在他像现在被强行掐断与外界联系方式以后,在不出意外、他的上级不是什么冷酷无情违法乱纪分子的正常情况下,一定会有人想要亲自查看他的情况。
而他们也等到了结果。
“难道是这个人?”刘澈看着一个男子和保安打了招呼,从敞开铁门里进来。
“这是童鸿光。”
陆遥一眼就认了出来。但不过数秒以后,她又眨了眨眼,大惊小怪了起来。
“等等,他好像还带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