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将军和清音沿着竹海平谷南缘竹林中的小道一路往西,来到紫竹山巅,极目向西北看向那片坳地,高欢的营寨就在那片坳地中。
清音凝神而望,以天堑鹰的视角看向高欢营寨,营寨中的任何动态,她都一揽无余,她看见一队队的兵土在流动,集结,其中不乏战车火器和强弩弓。清音暗暗吃惊,高欢这明显就是有大动作。
清音问吴将军:“吴将军,你可知竹海平谷有多大,常住人口是多少?现在情况怎样?”
吴将军说:“竹海平谷有耕地面积两万余亩,竹海县城以前人口约八千,包括效区人口近三万。高欢进入竹海后,竹海已变为一座空城,周围近百里地面已成为一片废墟,百姓十之八九被害和逃亡,余下的也进入深山避难不敢出来。现在情况是不见炊烟,不闻鸡犬,一片寂寥。”
清音眼中闪过寒芒,她低声问:“高欢盘踞竹海多久了?”
“已两月有余。”吴将军说。
“我军进入竹海可与高欢有过交战?”
“有过不下十次,但都是小股冲突,最大一次是刚入竹海时对上,双方交战人数达到一万以上,其中各有伤亡。也就是那次,西府军和禁卫军被高欢击败,之后退居后方不出战,我方受损不小,但也痛击了高欢。自那之后,高欢只守不攻,基本很少出动,偶然小股对接,但都不激烈。”
“高欢为何只守不攻。”
“从我们探知的情报得知,高欢连续抢劫数天,堆积的粮草如山,之后就建立了这个营寨,应该是想固守此处进行军队修养生息,发展壮大。”
清音听得冷笑:“他一逆贼,也知修养生息!但竹海边陲之地,一个小小的县城,就算最富裕,倾其所有,又能支持他这恶虎之师多久?”
“姑娘说得对,单凭竹海实际的粮草是无法让他坚持这么久,但他们的军粮另有出处。”吴将军愤怒的说,“他们大肆掳掠百姓,以血肉之躯充实军粮,简直魔鬼行径,禽兽不如!”
“以百姓为军粮?”清音听得怒目圆瞪,“世间竟有如此恶毒之人!”
“十恶不赦!”
清音说:“吴将军,回营后,你把我军与高欢军的详情,包括詹家军,西府军,禁卫军及竹海附近河川山岳的情况整理出来交给我。”
“是,清音姑娘!”
“还有我军与高欢屡次交战的详情。”
“是!”
“吴将军,事态紧急,咱们赶快回营!”
清音和吴将军,离了紫竹山,一路快马赶回军营。吴将军立即整理好了资料交给清音,清音就在吴将军的寝帐中认真的翻阅起来。
有兵士送来了膳食,清音头也不抬,说:“先放那儿吧!”
兵士不敢多话,便放下,退了出去。
吴将军来到奚景彦帐中,奚福还在。奚景彦问:“吴将军,情况如何?”
吴将军说:“迹象表明,高欢肯定有大的行动,可能会对我军不利。”
奚景彦一急,想要下床,奚福一把扶住,吴将军说:“将军莫急,清音姑娘正在了解详情,研究对策。”
“姐姐?”奚景彦反应过来,说:“对了,姐姐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吴将军说:“清音姑娘现在舍下的帐中翻阅竹海县志和军情地理,意在探究出对付高欢叛军的策略。”
奚景彦睁大眼晴,不可相信的说:“姐姐一介弱女子,说她会医术药理尚可全信,但吴将军先说她会武功,有众将士为证,我也相信。你现在说她会行军布阵之策略,却是难以服众!”
吴将军抱拳说:“大将军说的是。吴恒本也心存猜疑,但与清音姑娘一路探之,说真的,姑娘虽为女子,确有大将之才,她的武功,气度,才识,几乎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是在舍下的帐中查看两军和竹海的所有情况,说等会就过来见大将军。”
奚福和奚景彦大为惊诧,这不知不觉间,行军的主策权怎么就交到了一位姑娘手中?传出去岂不让天下笑话!
奚景彦坐起来,急着说:“不行,咱们男人的事,就该男人去决定,怎么可以麻烦姐姐?”
吴将军说:“大将军稍安勿燥,想我军与高欢对恃日久,难有进展,幸得天赐神兵,又有清音奇女子助阵,是我军必胜也。既然事实已成这样,将军负伤,唯有相信清音姑娘,咱们静待下一步如何吧!副将,吴恒先去营中查看防卫,您暂且在此照看少主。军中事务,大将军万勿烦神,把身体恢复最重要。”
奚福说:“吴将军辛苦!”
吴恒走了,奚福说:“少主,以奚福这两天的观察,清音姑娘也非奸滑之人,她的胆识,我是见识过的。再说千年以来,大夏也不乏出色的女将,叱咤风云,只不过清音姑娘太快了点而以。”
奚景彦说:“都是因为我受伤,不然姐姐也不会那么快的表现自己。她一阶女子,替我们冲在了前面,身为堂堂男儿,真的自形惭愧。”
奚福说:“少主,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因为少主的一念之仁,把清音姑娘带回军营,结果不但救了少主的命,还有可能救了全军将士的命。”
奚景彦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姐姐。”
奚福说:“少主,我们还是先别打扰清音姑娘了,所谓时势造英雄,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过来见少主了。”
“我,就是放心不下姐姐。”
转眼午后,清音一目十行,已是快速的翻阅了各种军文志说,对竹海的地理,风土人情,以及我方军备和高欢军情了若指掌。她站超来,深深的吐了口气,伸个懒腰,便就离开寝帐,来到奚景彦帐中。
奚景彦已然下床,正在帐中渡步,虽是神情大好,但掩不住那焦急之色。
奚福立在一旁,却是微闭着眼,脸上平静得似世间无物。
清音朝奚景彦深施一礼,说:“大将军!”
奚景彦赶忙还礼,说:“姐姐,景彦惭愧,让你辛苦了。”
清音笑说:“大将军说笑,大将军决策千里,是为大夏之战神,但与高欢对恃日久,实为西府军和禁卫军不配合之故。清音知悉将军之困,但借将军之威,以绵薄之力,为将军分忧罢了。”
奚福但听得点头,奚景彦听得也笑说:“姐姐谦虚,景彦真不敢当。姐姐可是有了对付高欢的策略?”
清音说:“与高欢对阵,还得细细琢磨,但眼下危情,为了全军将士的安全,请大将军立即下令,全军将士离营,隐蔽两侧山上。”
奚景彦惊问:“这是为何?”
清音说:“依清音的推断,今晚高欢会偷袭我营寨。到时,将军务必派一支劲旅,埋伏在军营附近,但敌军一露头,给予痛击。”
奚福和奚景彦一时无言。
奚景彦说:“姐姐且坐下慢慢说。”
清音坐下,奚福但取得一盅茶,递与清音案前。
清音端茶细抿一囗,接着说:“我与吴将军探得军情,高欢营中已有异动。大将军受伤的消息和神兵已入军中高欢是已知晓,高欢盘踞竹海日久,军粮和给养难以为继,为防夜长梦多,高欢必会孤注一掷,袭击我军营,我军必须有所防备。”
奚福说:“姑娘可得仔细?”
清音说:“凭我的推算,准确无误!”
奚景彦一时犹豫,清音说:“请大将军速下军令,军情稍纵即逝,迟得一步,我军或遭受重大损失。”
这些道理,奚景彦也如明镜似的。强敌当前,多一方思量,多一手防备怎好过什么都不做。他略一思忖,便说:“福叔,即传军令,全营疏散,将土退避两侧山上,派一劲旅,埋伏军营附近,等待天黑。另外,在敌人必经之路也设置埋伏,高欢要偷袭我,本将军叫他有来无回!”
“遵大将军令!”奚福说。
清音微笑点了点头,心说:奚景彦是很自负,但确有大将风度。
所谓军令如山倒,对于纪律严明的军队来说,上级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奚景彦一句话,全军近五千人二话不说,即把所有镏重等转移到了后山,并把粮草军械等往后顺延了数里,藏在一处山坳中;然后派出两支劲旅,一支埋伏在军营附近,一支隐藏在敌人的必经之路上。
一切安排妥当,也就用了不到个半时辰,一座防卫森严的军营,转眼变成了一座空营。虽然旌旗依旧,炊烟飘渺,但是仅十不存一的轻骑卫队在营中流动,以迷惑敌之探子。
而这一切,都是在隐秘中进行,没有离开军营的势力范围,所以高欢可在远处观察,却是不能近前细看。
随后,奚将军命令潜伏在高欢军营附近的细作,时刻报告高欢的动静。
随后,奚景彦也在清音和奚福的陪同下,登上北面的山麓,和吴将军一超,监视军营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埋伏在军营附近和竹之湖南岸田野中的将士们警剔的盯着西边来路,一刻也不敢放松。
一更过后,静夜刮起了微风,忽然军营前方旷地火把通明,紧接着数枚雷火弹在军营中炸响,随之一排密集的火箭射向军营,点燃了营帐,风助火势,瞬时,军营中一片烈烦冲天,噼啪声传数里,充耳可闻。
奚景彦和奚福倒是愣住了,西路埋伏的将士为什么没有动静,而让敌军直接攻到了军营前?这叛军,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幸而清音预知得早,不然损失大了。
奚景彦看向清音,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镇静的望着山下的形势,她的这份定力,倒是令奚景彦和奚福也自愧不如。
一阵雷火弹和火箭后,遥闻一声大喝:“给我冲!”顿时,喊杀声响起,上千叛军举着火把和长枪大刀直朝奚家军营中冲来。
埋伏在军营附近指挥的是萧将军,他见敌人进了营房,即拔出佩剑,振臂一声高呼:“给我杀!”第一个跳出隐蔽地,朝营中冲去。
左右两边的伏兵一声呼喝,一齐冲了出来;后方的骑兵见状,即分一部份芋回到前方,欲对进犯之敌形成合围之势,誓把他们斩杀在营门之前。
高欢负责这次突袭的是卫将军,他一路而来,没有遇到任何阻挡,满以为会给奚家军来个措手不及,至少毁他几座营盘,打乱他们的部署,也是大功一件。可是一进营盘,却连人影也不见一个,正自狐疑呢,两边山上灯火通明,喊杀声震天,奚家军将士以迅雪不及掩耳之势冲下来。卫将军一瞧情形不对,慌忙下令:“快撤!”即前锋作后队,后方作前锋,冲出奚家军营,欲朝朝竹之湖畔逃去。但是奚家军的将士们,这满腔的愤怒,怎容他逃走!饶是卫将军行动迅速,伏兵也到了身后,先是一阵乱箭扫射,再是一顿枪挑刀砍,兵士损伤无数。
卫将军领着残兵,冲出营来,正赶上轻骑将士集结,堵住了去路。将军一声断喝:“将士们,贼子就在眼前,不杀之更待何时!”
“好,杀呀!为大夏江山,为竹海的父老乡亲们,杀!”
轻骑将士,个个如猛虎下山,冲入卫将军阵中,火影中,白刃亮起,血光乍现,叛军虽也凶狠,怎是轻骑将士的爆烈。眼见刀枪铿锵,哀嚎声起,血染黄土,卫将军的手下,是一个个尸横当地。
卫将军一时胆战心惊,自是今日突袭忘看黄历,致使大凶之兆也!他拼死与将士杀出一条血路,冲出轻骑的追击,一路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沿着竹之湖南岸逃去。行至半路,但见两边丛草中燃起冲天火苗,箭羽如雨点般的射来,亳无防备的残兵又损失过半。箭阵过后,埋伏在此处的孙将军领着数百人高呼着冲了出来;顿时,喊杀冲天,两股兵士又绞杀在了一起,互不退让。刀光剑影中,兵士一个个的倒下,鲜血流淌在草地上,向湖边漫延,直个叫人触目惊心。
战斗持续了有两盏茶之久,终究是一个有备而战,一个仓惶逃窜,胜败立见分晓。卫将军仰天一声大叫:“天亡我也!”带着十余骑,拼命杀出包围圈,朝竹海方向逃去。
孙将军领着将士打扫战场,绞获了数辆弩机和榴弹机,以及枪械和弓箭。然后清理出阵亡将士的遗体,抬着返回军营。
军营被雷火弹和火箭摧毁严重,奚景彦和吴将军等领着将士正把大火扑灭。萧将军和孙将军及轻骑将士前来复命,奚景彦问:“战况如何?”
萧将军说:“我军毙敌三百余,获军械数百,将士无一伤亡。”
奚景彦点头。
孙将军说:“我军毙敌近四百,因敌军顽抗,我军阵亡将士三十九人。现敌军有数十人跳入竹之湖溺亡,仍有近百人四散逃脱,我军将士正在肃清逃敌。”
奚景彦问:“为什么没有事先截住来犯之敌?”
孙将军说:“没有发现来犯之敌,据在下推测,敌军应该是从竹之湖北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