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带着清凉的水汽吹过来,梁仙姐乌黑的发鬓和衣袂飘飘;她闭上双眼,有一种傲视天下,又如身在九霄云中,飘然若仙的感觉。
东方破晓,一缕明亮的曙光穿插千沟万壑。郑源儿忽然指着远方,喊:“仙儿姐姐,你快看!”
梁仙姐睁开眼晴,看时:曙光和山风吹散了水雾,圣泉峰那直抵云天的庞大山体清淅的展现在眼前。那一峦一峰,一石一松,都那么秀丽;高耸的峰顶,银白色的雪冠在阳光下格外耀眼;雪冠之下,是连绵的石峰和漫山的红叶灌木林,仙阁楼宇隐现在石峰和红叶林间;在众多楼宇的中央,有一大殿,碧瓦红墙飞檐,气势磅礴;此即为圣泉宫。红叶林之隅,有一圈裸露的高崖和石林,石林之下,遍山的雪松红杉环绕,清翠欲滴。红杉林间,盘旋着五条清澈的溪流,会聚无数泉眼,奔腾而下。圣泉峰下,十余座平地而起的山峰,如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圣泉,玉壶山即为其一。而在南山出囗,五条溪流汇聚成小河,奔向西南的开阔地,圣泉村即位于南山出囗处,背靠圣泉,面临十余里地肥沃的河谷田园,硕果累累,油麦飘香。
梁仙姐抬起手来,伸向圣泉;圣泉宫近在眼前,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梁仙姐低下头来,眼含泪水;轻叹:这惊世的美景,是人间,抑是天上?
郑源儿扶着梁仙姐,轻声说:“姐姐,咱们坐下吧!”
梁仙姐惊醒,抬起头来,看时,圣泉峰已是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除了山顶积雪和山下森林,以及红叶林上若隐若现的塔尖。
郑源儿说:“圣泉宫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在晴朗的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当阳光驱散空中水汽的时候,也是山林地面湿气上升成雾的时候,很快就遮住了圣泉宫。大部份人,如果不在特定时间上玉壶山,一辈子都见不到圣泉宫的真颜。”
“哦,那我还算辛运的了。”
梁仙姐说着,和郑源儿席地而坐。郑源儿打开包袱,取出早餐。梁仙姐看时,一盒糕点,一袋果品,一只烧鸡,两瓶鲜羊奶,还有一些牛肉干,菜花,葱花及调料等;香气扑鼻,催人食欲。
梁仙姐吃惊的说:“妹妹,你这不是来观山,是来开荤的吧!”
郑源儿摊开双手,笑说:“人生几何,吃喝玩乐!”
两人都笑了,即撕下鸡腿,敷上酱汁;喝着鲜奶,大口吃肉。梁仙姐这段时间和郑源儿在一起,也一改过去的文静,变得爱笑,豪放。
太阳都升上一杆多高了,圣泉峰的云雾越来越浓,除了极顶雪冠,再不见圣泉宫的一点踪迹。梁仙姐轻叹:虽然有诸多的遗憾,不能身临其境,但能一睹圣泉宫的全貌,也不枉此生来这一遭。
梁仙姐跳起来,说:“源儿妹妹,时间不早了,咱们还要去武馆呢!该下山了。”
郑源儿说:“姐姐不再多呆一会儿?”
梁仙姐悠悠的说:“玉壶山在这儿,圣泉峰也在这儿,逃不了的。但每天的功课可要按时做好,不能因为一时的快活和感慨而担误了学业,让后日空留遗憾。”
“姐姐的道理和感想真多,妹妹是真的赶不上。”郑源儿撇嘴说,“既是这样,咱们也不担误了,就此下山吧!”
郑源儿也跳起来,把没吃完的食物收好放回包袱,再用纸巾包住吃剩下的鸡骨头等杂物,说:“这地方很干净,不能因为咱们到这儿,受到污染。”
梁仙姐笑了。
两人很快下了玉壶山,回到开源武馆,正碰见张雅君,张雅君问:“梁师妹郑师妹,你们到哪儿去了,吃过早餐了吗?“
“吃了。”两人说,一齐行礼:“张师姐好!刚才,我们上了一趟玉壶山,是迟到了。”
张雅君点点头,说:“早晨登上山顶,让清风和百灵涤荡心灵,也是一种锻炼,祝贺你们了。既然已用早膳,那好,今天师父在经堂讲课,师哥师姐们都去了,你们也快点准备去吧!”
“是,师姐!”
转眼半年有余。
自进入冬季以来,几场飘雪之后,圣泉村一片银装素囊。雪鹰掠过山林,秃鹫在高空盘旋;圣泉峰下,银湖畔,一群青羊在雪地觅食,几只金翅雀叽叽喳喳的飞过矮林,飞向屋宇院第密集之地。雪狐遁着足迹寻找着食物;在一棵大树下的洞穴中,一只金毛的松鼠捧着栗子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寒冬,掩不住精灵们顽强的成长痕迹。
梁仙姐刻苦学习,虽然内力还无法达上境,但身法与剑术有长足进步,可以和郑源儿对招拆招数十合而不落败。郑源儿经常说:姐姐,你可是后来居上呀,这才多久,你就要超过妹妹了;姐姐呀,如此难学的武技,你是怎么做到的?
梁仙姐笑了,说:“妹妹,因为你的心收不住,练功的时候总想着玩,哪像姐姐我一心一意,走路吃饭都在想着身法剑术,不懂的地方可以练上半天。”
“姐姐你真厉害!在武学方面,妹妹是真的赶不上姐姐。郑源儿扮个鬼脸调侃说。
我真的厉害吗?梁仙姐自问。她最近发现自己悟性特高,多么难的武学心法等经她细心的推敲一学就会。她很容易安静下来,当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不会受外界的任何影响;她每天总有使不完的劲。这是为什么呢?她想起那次北山中的奇遇,石壁下的梦境,精灵的小白兔,那五星草的蓝色小花。难道,难道……
自郑天宏召开长老会后,开源武馆新招了很多弟子,每天都有几百人练功。除了张雅君等原有的几位领教,又从优秀的弟子中新晋升了几位;张开源亲力亲为,每天来视察弟子们武功的进度,并指点不足的地方,及时纠正。
随着武馆的继续扩大,圣泉宫派了两名弟子下山,参与武馆的训练。梁仙姐找到两位师兄,向他们打听瑶峰瑶芳的消息。
师兄说:“梁师妹,你是问离尘师弟和疏影师妹吗?”
“离尘,疏影?”
“就是你说的瑶峰瑶芳吧!他们上山后,师伯给他们取了新的名字,以圣泉宫规定,弟子上了山,就必须脱离红尘俗世,心无挂碍的一心修炼。”
梁仙姐喜问:“那师兄是见过他们了?”
师兄说:“大约七个多月前,韩师伯下山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他们;有师兄说,他们和师伯一起下山了,也有说他们闭关了,到㡳怎样,没人知道。”
梁仙姐有些失望。
师兄安慰她说:“圣泉宫规定,弟子下山或执行重要的任务,都得保密,直到任务完成后回山才可以公开。特别是下山的弟子如涉足尘世事务,不得宣称自己是圣泉宫的,违者禁止回山。师弟师妹若是执行任务,没有消息也是正常。不过梁师妹不用担心,也许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呢!”
梁仙姐点点头,作揖说:“谢谢两位师哥!”
梁仙姐跑到银湖边,静静的看着银湖朦胧的水雾。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冰晶构织的冰纹图案美丽玄幻。天空灰朦朦的。梁仙姐仰望圣泉峰迷雾缭绕,心中无比失落。
晚上,梁仙姐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有点冷。她含着泪水,久久不能入眠;她在心中喊:弟弟,妹妹,你们现在哪里呀?
夜,很深,也很沉。虽然圣泉村远离尘世纷扰,生活安逸;虽然郑家人很好,师父师兄师姐们都很好,可是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也是一种折磨。
冬去春来,大地回暖,丹顶鹤也飞回来了,在银湖北岸边悠闲信步;风儿吹过,小草轻摇,花瓣落下;金鲤儿蹦出水面,划出一道道晕圈。万物不知不觉的都醒了,圣泉峰,圣泉村,天地人间凑成一幅美的画卷。
这一天,梁仙姐没有去武馆,郑源儿随爷爷外出了,她就一人在郑府西苑房中呆了一会,然后来到花园中,感受着这美好的春色,心情无比的舒畅。一时兴起,便回房中取来宝剑,在海棠树下,轻起剑舞。一时舞到酷处,霓裳随风,广袖飘飘,闪身腾挪,一纵身飞起,宝剑挥处,风带过海棠树冠,漫天花雨,如银河泻落。梁仙姐展剑挥袖,在花海中,徐徐落下,右手收剑,左手伸开,接住飘落的花瓣,那矫健的身姿,那洋漾着如灿烂星辰的容颜,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回廊方向,传来间断的掌声,一人高声赞叹说:“妙呀,真妙!妹妹好美的容颜,好俊的身手,让哥哥开眼了!”
梁仙姐回头,看时,一英俊的男子手摇折扇自回廊上信步走来。他笑嘻嘻的到了梁仙姐面前,端祥着梁仙姐,微笑说:“早听妹妹说,家中来了一位天仙般的姐姐;今天一见,果不其然。妙,妙极了!”男子收回折扇,对梁仙姐深施一礼,恭敬的说:“仙儿妹妹,小生这厢有礼了!”
梁仙姐一惊一愕,有点无所适从;她低着头,手也无处放,轻声说:“你,是子渊少爷?”
男子一拍手,高兴的说:“是呀!妹妹好记心!”
梁仙姐给吓一跳,猛抬头,看着他。
来人正是郑源儿的二哥郑子渊,近日刚从圣泉宫拜别师父下山,回到家中就听妹妹一口一个仙儿姐姐,好生惊奇,几次找寻,都不曾见着。今天转到西苑,正遇见梁仙姐舞剑,一时高兴,便转了出来。
郑子渊生性风流,今年不到十九岁的年龄爱过的姑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近三年的圣泉宫生活,被宫规压得难受,数次调戏师姐师妹,都被师父严厉训斥,心中好生不满。今天见到眼前天仙般的人儿,这满心骚动,又岂肯放过?他急促促的拉过梁仙姐的手,嘻笑得语无伦次的说:“仙儿妹妹,你真的好美,都美到哥哥心里去了。快,哥哥带你去个地方,一个很妙的地方,妹妹见了一定很开心。”
梁仙姐满脸通红,使劲的挣开郑子渊的手,急声说:“子渊少爷,请你自重!”
“自重?”郑子渊倒是一愣,从来被他看上的姑娘,没有谁敢反抗。他看着梁仙姐,沉声说:“梁姑娘,本少爷肯带你去玩,是看得起你,你敢说我自重?”
梁仙姐后退两步,脸色发白,手心微抖,她轻声说:“子渊少爷,小妹没有别的意思,小妹也想认识子渊少爷,只是我们刚认识,也不宜到别的地方,咱们就在这里说说话也可以。”
“嗯,这样才好吗!”郑子渊脸上浮出笑意,就向前进两步,说:“仙儿妹妹,别离我那么远么,哥哥又不会吃了你。”
梁仙姐再退两步,没有说话。
郑子渊再进两步,靠近梁仙姐身前说:“仙儿妹妹,你再退,哥哥就不客气了。”
梁仙姐脸色铁青,但心中又蹦蹦直跳。她想发火,她不喜欢别人对她这样;但又不能发火。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人家还是少爷。可就这样被人欺负,决不可能!
郑子渊说:“哥哥也没有别的意思,哥哥就是想牵牵妹妹的手吗!”
再说郑源儿陪爷爷从西街田庄返回,便直奔西苑找梁仙姐,老远就喊:“姐姐,姐姐。”
转过回廊,郑源儿看见,花池边,海棠树下,二哥和姐姐就这样面对面站着,靠的那么近。她快跑到面前,说:“二哥,你也在这儿呀!”忽抬头见梁仙姐面色不对,忙推二哥一把,生气说:“二哥,你欺负姐姐?”
郑子渊后退两步,嘻笑说:“好妹妹,哥哥是那样的人吗?哥哥只是和你姐姐开个玩笑,认识认识吗!”
“玩笑,玩笑是这么好开的吗?”郑源儿怒说。她回头扶着梁仙姐,轻声说:“好姐姐,你别生气,二哥就这样,什么事都喜欢开玩笑,你别理他!”
梁仙姐眼含泪水,轻声说:“源儿妹妹,姐姐想一个人静静,姐姐先回房了。”她轻轻拿开郑源儿的手,朝房间走去。
郑源儿指着郑子渊,说:“二哥,你看你,伤着姐姐了。”
郑子渊看着梁仙姐走进房间,展开扇子笑嘻嘻的说:“真是个妙人呀!好,是哥哥喜欢的类型。”
“你……”郑源儿指看他,气得把手一甩,怒说:“你别打姐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