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奴五点起床做早饭。

　　电饭锅里煮着小米粥，她知道陆老板肯定不会吃冰箱里的剩菜，所以打算重新炒两个菜。

　　陆清臣出现在厨房门口时，沈奴正在给鸡胸肉划刀。

　　天还不怎么亮，灰蒙蒙的，厨房亮着一盏黄灯，柔柔氤氲开，女孩在灶台前忙碌，构图温暖又有烟火气。

　　陆清臣两手插兜倚着门框站了会儿，直起身躯走进去，“起这么早。”

　　沈奴刚把鸡胸肉放进锅上蒸煮，正调料汁，听见声音，也没回头，“陆先生也很早。”

　　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灶台的另一端停止。

　　余光里，是男人款式深沉的皮带扣。

　　不知为何，沈奴想起昨晚陆清臣说那句‘以后我管你’时的神情，一向冷淡的眉眼中流露出些许属于长辈的温和。

　　忽地，她眼前一黑。

　　回过神时，下巴被陆清臣抬了起来，他沉眸端详了片刻，缓缓开了腔：“昨晚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男人的举止过于亲昵了，甚至可以说是暧昧。

　　沈奴的脸被抬起，眼眸还是垂着的，看见他说话时喉结在轻微滚动。

　　烧水壶突然发出鸣叫，她借拔插头的动作，顺势避开了男人指纹粗糙的手指。

　　她确实是没睡好。

　　接连失去至亲至爱的人，导致了睡眠障碍，可她已经习惯了掩饰，扭头去看陆清臣时，嘴角浮上笑意，“没有啊，睡得挺好的。”

　　顿了顿，她问：“陆先生洗漱需要热水么？”

　　陆清臣看了她一会儿，说了声：“不用。”

　　看着他出去，沈奴怔怔地站了片刻，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频频越线，施以关怀，难道只因为怜悯？

　　胸腔里的心跳不稳，她不愿细想。

　　哪怕曾经动过向他献媚的念头，可当事情真的朝那方面发展，又是另一番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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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收拾好行李，才七点半，沈奴把家里的钥匙送到对门的吴三婶家，许老太太住疗养院那段时间，都是吴三婶帮忙照看家。

　　黑色沃尔沃停在巷子口，郑宏开车，沈奴本想坐副驾驶，拉开车门才发现陆清臣坐在那儿。

　　怔楞中，听见郑宏说：“沈小姐坐后面吧。”

　　后座整齐叠放着一张薄毯。

　　郑宏又说：“沈小姐要是累了，可以躺下休息一会儿。”

　　沈奴坐进车里，看了看薄毯，而后去看副驾驶的陆清臣，这会儿陆清臣正在和郑宏聊中午应酬的事。

　　她坐在陆清臣后面的位置，能看见男人搭在扶手上的胳膊，白衬衫挺括，腕部戴着款式成熟的名表。

　　显而易见，这样的细心周到，不会出自于没有察觉到她休息不好的郑宏。

　　“……李局跟他老婆那真是恩爱，去哪儿都带着，连体婴似的形影不离，很多生意人跟他应酬，也都会带上另一半，投其所好地演一出恩爱戏码给他看……”

　　“用他的话说，连老婆都不好好对待，怎么能认真对待工程，所以他对那些风评不好的人向来没好脸色，也怪韩总，这关卡上，闹出出轨离婚的丑闻。”

　　这段郑宏是当笑话讲的，说完还笑了几声。

　　陆清臣那边却很安静，显然对这种八卦没有一丝热情。

　　没休息好，沈奴确实觉得累，从善如流地在后座躺下了，脑袋搁在驾驶座后面，从这个角度能看清副驾驶的情形。

　　视线掠过陆清臣的手臂，接着是厚实的肩膀，从侧面看去，映着车窗外的光，能看清男人衬衫领口处性感的喉结，下颚线条流畅，又不失男性的硬朗。

　　“一会儿给韩东打个电话，叫他让底下人把材料准备齐，下午再去趟国土局。”

　　寥寥两句，透着惯居高位才有的魄力。

　　郑宏应下。

　　沈奴闭上眼，听着时不时传来的低沉嗓音，像是有催眠的功效，她竟开始昏昏欲睡。

　　最后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醒来，眼前是一片昏暗。

　　“醒了？”是陆清臣的声音。

　　沈奴这才发现，车子停在一处地下车场。

　　郑宏不在车里。

　　“到了？”沈奴左右瞅了瞅，没找到郑宏。

　　陆清臣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他先去了酒店包厢。”

　　说话间，男人下了车，沈奴赶紧叠好薄毯跟着下去，视线扫过陆清臣的腕表，马上十一点了。

　　“我是不是耽误您办正事了？”

　　陆清臣抬腕表看了下，“无碍。”

　　随后视线移到沈奴的脸上，“状态好了不少。”

　　明明很稀松平常的语气，甚至带着男人一贯的冷清，沈奴却莫名其妙从中听出了欣慰。

　　像是长辈看到家里一直瘦弱的小孩终于长得壮实了。

　　“注意脚下。”

　　去电梯的途中，不知道哪来的大片水渍，听到陆清臣的提示回神，沈奴已经朝着一潭脏水迈出了脚。

　　紧急刹车的结果是，人在惯性下往前扑倒。

　　腰被一只胳膊及时捞住，跌进陆清臣怀里时，听见男人有些低的嗓音：“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又是那种长辈的腔调，带着不动声色的无奈。

　　沈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兴许是自己误会了，陆清臣对她的态度，真的是把她当成需要他管护的小孩。

　　他这样的身份，招招手，多少女人愿意赴汤蹈火，并不缺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这个想法，让沈奴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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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臣在应酬的包厢旁边另外定了个包厢，把人送到门口，他说：“想吃什么就点。”

　　沈奴笑着点头。

　　陆清臣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进去，却在这时——

　　“陆总？”

　　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士走出来，看见陆清臣，笑得温和，视线在沈奴身上掠过，笑得更温和了。

　　“难怪你来迟了，原来是陪太太，这个可以理解，正好我家那口子也在，让她陪陆太太喝两杯。”

　　沈奴下意识要否认，但想起郑宏在车上说的话，眼前之人大概就是那位，把对待老婆的态度作为衡量一个人对待工作态度标准的李局。

　　事关集团项目，她没有贸然开口。

　　陆清臣跟对方握了手，神态坦然，“她只是个小孩子，李局可别吓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