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感受到,身体内所产生的那片空白,但是预想中的丧失感却一直没有出现,相反的,在那片空白之中,渐渐有什么东西逐渐生了出来,仿佛某种花朵,渐渐开满了空无一人的原野。
伊莎贝尔失去了自己的管理员,即使如此,也没能将金子救出来。但是没有来由的,伊莎贝尔觉得金子还活着,活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最后的记忆已经变得不可靠,仿佛幻觉一般,伊莎贝尔依稀记得那个时候所听到的声音,有什么人,在那个时候,响应了自己。但是也仅此而已,对方是谁,能够做什么,或者是否愿意做什么,伊莎贝尔一点儿思绪都没有。
但是又好像不对,在那个时候,在一开始的那个声音之后,似乎还出现过另一个声音,那个已经想不出音色的声音,似乎在叫一个名字……那是自己的名字。无法回忆起那个声音的特点儿,甚至无法回忆起声音本身,但是伊莎贝尔隐约明白,那是什么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眼角忽然间就湿润了,伊莎贝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被什么人叫了一声名字而已,自己居然会这样的感动,仿佛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那个人大声叫自己的名字的话,自己就会永远地睡过去,迷失在另一个世界中,再也无法回来。
想要仔细地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想要回忆起那个声音的特点,从中找出线索来,但是只是稍稍的用力,就会感到精神空间中的不适感——这是失去记忆管理员的后遗症。尽管交给管理员保存的大多是来自记忆废墟的数据,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数据,但是即使无关紧要,也是所有者记忆的一部分,涉及到记忆的完整性。
失去了管理员的伊莎贝尔脑海中留下了为数众多的空白索引,索引之下的内容已经随着伊莎消失不见,留下的是一片一片的空白。其中最大的那片空白,是关于小新的。即使已经无法记起大多数的细节,但是至少这个名字伊莎贝尔还是记得的,甚至根据索引,伊莎贝尔大致可以知道两个人的过往。
伊莎贝尔从来不曾知道,两个人从索引来看少的可怜的交集,居然可占据那么大的地方,以至于在细节消失之后,留下了那样大的空白。或许那是因为反复重复的后果,无数次地归档,又无数次地加载,反复重复的过程中,才留下了那样不可磨灭的印记……偏偏在最后的战斗之前,再次将之托付给了伊莎。
慢慢地,连那些空白的索引也会逐渐模糊吧,最终从脑海中彻底消失掉,连空白都不会留下,在此之前,要通过什么方法将之刻在脑海中。一边思索着这些,一边感受着从空白中生出的那些花朵,直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
一望无际的冰原,没有路,却又处处都是路,天空永远都是不明不安的状态,只是在两个人的周围,有一小片天地是白天,除此之外的地方都仿佛笼罩在暮色之中,但是又不完全是黑暗的。已经稍稍远离了欧罗巴城的城区,眼下伊莎贝尔所在的地方原本普通人是无法涉足的,但是因为身为城主的多明尼卡的缘故,两个人才可以这样随意地四处漫步。
视野在不远处一分为二,左侧是巨大的有着奇异纹理的木星,右侧则是漆黑一片的夜空,强烈的对比的缘故,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想要偏向左侧,仿佛真地受到了木星的强大吸引一般。但是多明尼卡始终走在左侧,丝毫不受影响地往前走,给伊莎贝尔起到了参照作用。回过头去的话,可以看到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欧罗巴城去,远远看过去仿佛一簇纯净的水晶晶石一般,美丽得令人叹息。
多明尼卡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处裂缝,裂缝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地形与光线的作用,不走到近处的话几乎无法发现裂缝的存在。所以若不是多明尼卡即使停下来的话,伊莎贝尔多半已经掉下去了。
“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多明尼卡说着率先走到了悬崖边,然后坐了下来,将两只脚伸到了外面。有些危险动作,但是对象是多明尼卡的话,能够感受到的则纯粹是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仿佛一片冰晶轻轻落在了原野上的感觉。稍稍感叹了一番,伊莎贝尔也在多明尼卡边上坐了下来。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惹伊莎酱不开心,但是果然只有这样子,伊莎酱才会留在这里陪我。”,等待伊莎贝尔也坐下来之后,多明尼卡摇晃着小腿道,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伊贝尔却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喜悦。“平时也有过来找卡卡玩的吧。”,并不认同多明尼卡的说法,伊莎贝尔反击道。
“但是过夜的事情一次都没有……”,多明尼卡极不明显地嘟起了嘴,伊莎贝尔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还不是因为记忆使的工作,但是若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遇到卡卡。”,“这个倒也是,所以就算扯平了……但是之后的事情怎么办,那帮人怎么说?”,多明尼卡认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问了一个问题。
“没有了伊莎,眼下的我什么也做不到,虽然名义上还是管理局的一员,但是……”,提到这个问题,伊莎贝尔就黯然了下来,但是到没有特别不安什么的,这一点儿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知识之镜计划,奥尔特云生命,太阳中的存在……越来越有意思了,没有了伊莎贝尔酱,那帮人也很头疼吧,假如被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暂时还没什么……但是可能的话,至少知识之镜计划还是想继续参与下去,就算不在前方,在后方做些工作自信还是可以的。”,虽然还没有成熟的想法,但是大致的方向确实有的,伊莎贝尔首先说给了多明尼卡听。
“还真是复杂呢,明明是你们人类自身的记忆,却又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多明尼卡感叹道。“所以才会有这个计划……倒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只是为了走出那一步。”,“进化吗……呐,伊莎酱,记忆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有没想过?”,明白归明白,但是仿佛只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样子,多明尼卡感叹之余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一般的理论的话,认为记忆是人的一部分……人类作为某种元素的自然具现,记忆则是具现的抽象……”,记忆是什么,这个问题很基本,但是又很难回答,当然伊莎贝尔也不可能给出具体的答案来,所以只能复述自己所知的研究结果。
“但是这种抽象却是适用于不同的具现形式的,比如我,比如金星人和水星人。”,多明尼卡说道这里那头看了一眼占满了一小片天空的木星,巨大的星盘的角落里,依稀可以看到大红斑的影子。“所以,记忆并不只是人类的记忆?”,明白多明尼卡在看什么,也明白多明尼卡在想什么,伊莎贝尔从中选择了后者,以便话题可以继续下去。
记忆,并不只是人类的记忆,这个结论并不是伊莎贝尔第一个提出的,实际上在此之前也有许多学者提出过这样的观点儿,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并没能成为主流供电。但是多明尼卡的话却仿佛是在暗示这种可能的意思,确实对于经历过更多的伊莎贝尔来说,是应该明白某些东西的。